达广重逢：绿茵场的 “眼红” 是热泪还是热血？

巴小虎的川超日记⑧

周六的达州体育中心已经飘起了橙红色的旗帜，看台上 “渠水连双城，绿茵见真心” 的横幅被风扯得猎猎作响。距离 “达广” 二番战开赛还有三个小时，我站在球员通道入口，看着工作人员正在给草坪补浇水，忽然想起上周在广安采访时，广安球迷老王塞给我的那袋盐皮蛋 ——“下周去达州，记得帮我给达州球迷带句话，输赢都是兄弟。”

这或许就是 “达广德比” 最奇妙的地方。9 月 27 日的首战还历历在目，广安加德中学体育场的 3678 名观众里，有近三百人举着 “川东一家亲” 的牌子。比赛结束时，达州队 18 岁的门将李天承扑出广安队的单刀后，起身第一件事是拉起对方倒地的前锋刘洋博；而当主裁判吹响终场哨，两队球员自发围成一圈鞠躬，广安主教练刘洋那句 “我们球员私下常约着踢野球”，成了赛后最温暖的注脚。但这份温情下，藏着谁都没说出口的较劲 —— 达州主教练冯涛在混合采访区攥着战术板叹气：“边路传中没打出来，回家得加练。”

这周去达州队集训地探营时，终于明白冯导的底气在哪。训练场边的公告栏上，新贴的战术示意图用红笔圈出了 “边路突破 + 中路包抄” 的字样，33 名 “00 后” 主力球员正在进行对抗训练，全运会沙滩足球冠军谢紫婧在中场的调度愈发老练，他脚下的足球沾着草屑，却总能精准送到前锋陈杰脚下 —— 这位曾入选国青队 U17 的小伙子，上周在广安错失了两次破门机会，此刻额头上的汗珠砸在草坪上，每一次冲刺都带着股不服输的狠劲。“上次平局不是遗憾，是提醒。” 谢紫婧休息时拧开矿泉水瓶，瓶盖弹开的声响里都透着认真，“广安队的防守太硬了，尤其是他们的后卫线，这次我们得更聪明点。”

看台上的球迷已经开始陆续进场，我认出了达州球迷联盟的王磊，他举着两面旗帜，一面印着达州队徽，另一面居然是广安队的吉祥物 “板楯蛮小子”。“上次去广安，他们球迷给我们让座位，这次怎么也得投桃报李。” 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旗帜，身后一群年轻人正往脸上画着红蓝油彩 —— 红色是达州队的颜色，蓝色是广安队的代表色，两种颜色在脸颊上交融成奇妙的渐变色。不远处，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举着 “谢紫婧加油”“广安挺住” 的灯牌，一问才知道，他们是达州中学的学生，父母中有一半是广安人。

球员热身时，我注意到一个细节：广安队的大巴刚停稳，达州队的老队长周倪就迎了上去，给广安队主教练刘洋递了盒达州特产灯影牛肉丝。两人拍着肩膀笑谈的模样，很难让人想起首战时场边紧张的指挥画面。刘洋后来告诉我，他和周倪是十年前省队的队友，“上次比赛结束后我们还约着喝夜啤酒，他吐槽冯涛训练太狠，我抱怨球员体能跟不上，哪有什么恩怨。”

比赛哨声响起的瞬间，看台上的喧嚣突然凝固了一秒，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助威声。达州队果然如冯涛赛前所说，频频从边路发起冲击，23 岁的边锋杨米带着球连续突破两人防守，禁区外的远射击中横梁时，我身边的达州球迷小张激动地跳起来，却在看到广安门将受伤倒地时，下意识地喊了声 “小心”。上半场最揪心的时刻出现在第 32 分钟，广安队的后卫张麒麟为了阻止陈杰单刀，奋不顾身地滑铲解围，膝盖重重磕在草坪上，陈杰立刻停下脚步示意队医，看台上双方球迷同时响起了掌声。

中场休息时，我在球员通道撞见了谢紫婧，他正对着战术板皱眉，冯涛在一旁用红笔圈出广安队的防守漏洞。“他们的中场回撤很快，我们得加快传球节奏。” 谢紫婧的球衣已经被汗水浸透，领口处还沾着草叶，“不过刚才张麒麟那个铲球太拼了，下场得跟他说声注意安全。” 这时广安队的球员也走了过来，双方球员笑着击掌，有人递过能量棒，有人吐槽场地太滑，刚才在场上的剑拔弩张，仿佛都融化在彼此的笑容里。

下半场的比赛愈发激烈，广安队开始主动进攻，43 岁的老将马俊林在中场的拦截让达州队的进攻屡屡受阻。当比赛进行到第 78 分钟，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：谢紫婧中场断球后发起快攻，陈杰接直塞球突入禁区，面对出击的门将选择横传，跟进的杨米推射空门得手！整个体育场瞬间沸腾了，看台上的橙红色浪潮此起彼伏，杨米奔向替补席时，却特意绕到广安队替补席前，对着鼓掌的广安球员鞠躬致谢。

补时阶段的画面或许会成为这场德比最难忘的记忆。广安队获得角球机会，门将向阳弃门出击解围，却和自家后卫程鑫龙撞在了一起。就在所有人以为广安队要补射空门时，前锋黄乙澧却主动停住了脚步，示意裁判向阳受伤。当向阳被抬下场时，广安球迷自发唱起了《朋友》，达州球迷跟着拍手打节拍，歌声混着救护车的鸣笛声，成了绿茵场上最特别的背景音。

终场哨响的那一刻，达州球员相拥庆祝，广安球员则坐在草坪上大口喘气。但没过多久，两队球员再次围成了圈，这一次他们一起喊出了 “川东雄起”。我看到陈杰和广安门将李天承交换了球衣，看到冯涛和刘洋勾着肩膀走向新闻发布会，看到看台上的球迷互相交换着旗帜和纪念品 —— 刚才为进球呐喊的热泪，此刻和为对手鼓掌的笑容，在夕阳下酿成了最动人的风景。

走出体育场时，老王的电话打了过来，背景里满是广安球迷的欢呼：“小虎，你看到没？黄乙澧那下太仗义了！下次我带广安盐皮蛋去达州，咱们一起看球！” 挂了电话，晚风里飘来隔壁烧烤摊的香味，几个穿着两队球衣的年轻人正碰杯，啤酒泡沫溅在球衣上，分不清是橙色还是蓝色。

原来 “达广” 江湖再见的 “眼红”，从来都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。那些为胜利沸腾的热血，那些为友谊流淌的热泪，早已顺着渠江水，融进了川东大地的绿茵梦里。而这，或许就是川超最动人的模样。